師徒情深麵包香 - 麵包師傅林育德

 

 

師徒情深麵包香

麵包師傅林育德:「它裡面有法國、脆皮、白吐司、全麥。」

每天一早要打什麼麵團?林育德都是前一天就計畫好了。林育德:「蔓越莓200、1000,總重1200。」

打好的麵團不是光放著就好,林育德逐個檢查,準備接著把麵團翻面、切割、整形。林育德:「增強它的力量,然後增加它發酵的味道,它麵團會比較穩定性,對,最主要就是把它氣排掉,它裡面已經有發酵的氣,再讓它重新歸零這樣子,然後它再發酵的話麵團就會有力。」

而接下來這個麵團看來真需要長點力氣,根本一大片軟綿綿趴在工作檯上了,林育德說,一般法國麵包麵團含水量68%,這個則有70%,2%就差很大。林育德:「這個操作不好操作,又軟又黏。」

而且它已經在冰箱裡冰4天了。林育德:「日本師傅說他把麵團放在冰箱忘記了,然後,結果4、5天拿出來,想說把它切一切就隨便把它烤掉,結果意想不到地好吃,所以做麵包很神奇,真的。」

光是小小酵母會帶來什麼樣的效果就千變萬化,而這個超熟成麵糰中,酵母的特點是用量少,少到微量的程度。林育德:「所以它沒有讓酵母分解麵粉的酵素跟麵粉的氨基酸(蛋白質),所以它吃起來會有甘甜的感覺,它皮、麥香味會很重。」

相對的,接下來要打的這個麵團,林育德放的料就多了,義大利原裝馬茲卡彭起司,他大杓大杓地加,分3次,一整罐都要下去。林育德:「放在麵包裡面,我就覺得應該是都要用最好的,我覺得。」

還要加大顆、大顆蜜紅豆呢,不過要等一下。林育德:「等一下把麵團拿起來再用手切切,因為紅豆丟下去的話它(紅豆)會爛掉。」

「用手切切」說來簡單,實際執行真是很費力。林育德:「均勻,每一口都要吃到紅豆。」

要做這麼個起司紅豆吐司很累吧?林育德講起吐司可以有多少變化,倒是不顯累,反而又一番眉飛色舞。林育德:「一樣的材料,然後就是有隔夜種啦,或者是先打 一個種啦,或是直接法,冷藏法這樣子,然後做出來口感味道都不一樣,很特別。」記者:「那是日本師傅教的嗎?」林育德:「野上師父。」

 

林育德不只是去講習會跟知名秒殺麵包師傅野上智寬上過幾堂課而已,他跟在野上身邊從完全不懂學起,到現在12年,特別的是林育德不是因為喜歡吃麵包而學做麵包,更絕非迫於家計,他本來差一點是一家咖啡餐廳的小老闆。

林育德:「10桌點了嗎?10桌,2位,還沒有,今天有什麼?黃魚、鯖魚、鯽魚對不對?」

將近20年的老店,裝潢滿陳舊了,現做餐點還是吸引大批客人,咖啡師兼店老闆,是林育德的爸爸、媽媽,當年他們就是為林育德開這間餐廳的,因為他真不是塊讀書的料。林育德:「國一的時候我媽媽就幫我請家教,然後我考試考2分、4分、7分、9分。」

林育德說反正就覺得念書考試沒意思,可是爸媽幫他準備的當現成餐廳老闆的路,他也沒什麼興趣,大他10歲的姊姊台大畢業到NASA工作,沒有影響他這個家 族最小的孩子受寵的程度。林育德媽媽蔡麗華:「因為我們家喔,姊妹11個,我是老么,我排行老么,所以每個人都寵他啊,包括那什麼堂姊、表姊夫啊、表姊, 每個都很疼他,不然他從小本性就很好,就是國中的時候有交到一些壞朋友。」

林育德:「我國中訓導主任不給我畢業證書啊。」記者:「為什麼?」林育德:「就不愛念書,然後他只給我肄業證書。」

後來勉強上了高中,卻也只持續了1個月。林育德:「那時候就不愛寫功課,然後老師說制服裡面要穿汗衫,我就都沒有穿汗衫,因為我覺得不需要,就這樣子就被退學了。」

完全離開校園,跟壞朋友混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了,說起那時林育德多難管,媽媽嘆了好大一口氣。蔡麗華:「真的,晚上都跟他爸爸喔,有時候接到那個電話,就會手腳都會軟,就去派出所帶人。」

林育德爸爸林家照:「在外面遊蕩那一類的,那(警察)說,欸,林先生把小孩帶回家吧,對啊,那我半夜就要跑一趟來,就給他帶回來這樣子。」

說是沒什麼大事,再想想有件事情可大條了。林育德:「可以講嗎?呵…,很壞很壞。」

這事情看來在林育德心裡還是挺糾結的,手下的棍子麵團被他砰砰砰拍得好大聲,當年他打的是人。林育德:「一支棍子打…打成三截。」

林家照:「就是算傷害這樣子,不過那個是可以撤銷告訴的,後來他(受害人)就沒有告,(林育德)有到那裏、少觀所去大概2個禮拜吧,1個月有啊,我有帶律師朋友去看他。」

後來知道林爸爸那時候的「看」每天不間斷,只是或許1個月不夠長,林育德沒多久又跟壞朋友混在一起。林家照:「我們家是有前門後門啦,後門我給他鎖起來,前門我就沙發椅,放在那個門旁邊看電視,結果他不曉得怎麼樣還是跑出去。」

蔡麗華:「溜出去有時候一個禮拜才回來,我跟他爸爸在家裡有時候會很著急,就開車子,有時候四處啊、朋友啊、打聽啊那樣子啊。」

那時候林育德也才17、18歲,再這麼一路發展下去要成大流氓了,林媽媽說真虧林爸爸沉得住氣,從沒動手罰林育德。林家照:「我就是盡量用親情給他召喚過來,因為壞朋友總是不是永遠的嘛,家裡是永遠為你開,永遠等你回來。」

蔡麗華:「有一次就是清明節嘛,我老公他每年清明節都一定要帶小孩子去掃墓啊,就有一年明知道他在朋友那裏,摩托車在公寓下面,去給他按鈴,他不開,結果 他老爸去等,等到晚上2點半,給他留一個字條在摩托車的腳踏板說『育德,明天是清明節喔,你看到字條要回來掃墓喔,爸留』凌晨2點半,他爸爸早上7點多就 要起來掃墓,可能就是他爸爸有一點那個,(育德)被他感動啦。」

所以在去當兵前半年,林育德突然決定該改了。林育德:「感覺家人,爸爸已經花了大概5年的時間在拉我,然後爸爸也累了,他有跟我講重話說,再怎麼樣他不會再想要救我了,應該是說感覺已經沒有、沒有可以再犯錯的機會了。」

總結下來淡淡一句,當年要斬斷壞習慣、壞朋友也是段驚心動魄吧,林育德一邊說著話,倒還能有條不紊地把麵團揉出長、短、圓等各式造型,然後二度發酵還是沒用計時器。林育德:「因為每天的室溫都不一樣,所以定時的話就不準。」

要準,憑的是指尖的感覺,林育德說當初野上師父要他試著摸、試著記,練了有2年。林育德:「之前練習的時候是就成形,然後沒有烤,就是先練麵團,因為這個做一做可以當老麵。」

說來能成為野上師父的學徒,是林育德人生又一大轉捩點。蔡麗華:「我就覺得野上智寬的麵包最好吃啊。」

那時候林育德剛退伍,媽媽把他帶去野上的麵包店毛遂自薦,只是林育德雖然知道自己該學一技之長,畢竟他公子哥兒當了20幾年。林育德:「做了3個月的時 候,就跟媽媽講說我不想做了,嗯,我說妳給我找這個什麼工作?這麼累,然後做到腳都腫起來,然後又那麼晚吃飯,然後上班就上班,下班就睡覺,我人生沒有意 義啊。」

蔡麗華:「我就給他生氣啊,我說你有好的你去啊,對不對?我說以後你學好了,那是你的那個(資產)啊,對不對?以後你們生意好的話自己出來當老闆的話,是 你啊,對不對?我們老了,我們就看不見了啊,後來又,欸,他怕我生氣,回來就跟我講,媽媽,我在跟你開玩笑的啦,他本性是不錯,就是交到壞朋友。」

天下父母總對自己孩子有股特別的信心吧,還好林育德跟野上師傅似乎也註定有特殊緣分。林育德:「做到後面 我比較進步了,有一天他就帶我去一個一本子,他就寫「器用」2個字,器就是器具的器,啊用,然後我就問店長(野上)這什麼意思?他就跟我講,嗯,他覺得我 是一教就會,跟他以前遇過的一些學徒就。」記者:「不一樣?」林育德:「對,我就很開心,非常開心被肯定。」

林育德烤出來的法國麵包確實也讓人肯定。林育德:「氣孔OK,呵呵,(內裡)齁,很軟,(外殼)很脆。」

緊接著林育德帶我們從熱呼呼的烤箱旁轉進不超過5度C的冰箱。林育德:「師父很愛吃的麵包,他早餐幾乎都會吃這個。」

林育德常會這樣,做著麵包時,一邊念說師父曾經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林育德:「他都吃這個配咖啡啊,然後叫這個叫ㄋㄟㄋㄟ。」

也因為這個麵團沒用水,純用奶油、牛奶啦,也因此這個麵包得在冰箱裡做,不然奶油融了,麵團品質會變,林育德說就是這麼跟著野上師父做著做著,漸漸覺得做 麵包有趣起來。林育德:「我當學徒的時候,我覺得好神奇喔,做麵包的速度(時間)過得好快,每天就是早上上班,然後一下下就到中午了,然後一下下又下班 了,不像說一些工作是在看時間等下班。」

而雖然累,卻跟師父累出革命情感,冰箱裡冷颼颼,連麥克風都發出雜音抗議,不過林育德講起師父對自己的好,心裡熱滾滾。林育德:「這把刀子喔,也是我師父 我開店的時候送我的,他特地去日本買的,請野上太太去日本買的,因為台灣的沒有那麼長,它工作起來會很方便。」記者:「它是用來做什麼的啊?」林育德: 「做丹麥、可頌,切丹麥、可頌的,然後拿去那個有名的菜刀店給人家磨,那老師傅邊磨邊笑,他說很久沒磨過那麼好的刀了。」

林育德的可頌據說是頗得野上師傅神髓的,除了師父給了好刀輔助,麵團怎麼調?怎麼發酵?怎麼跟奶油一起折?到麵皮怎麼捲?林育德都下了功夫學習。林育德: 「我看師父的把他拍起來,然後就一直看一直看,因為師父他做太快了,你根本看不太到,所以我就把它用在電腦,然後放慢速度這樣子。」

 

這樣的認真,林育德爸媽說時間要倒流回10年前,他們絕對想不到。蔡麗華:「他老闆娘(野上太太)跟我講說,妳帶妳兒子來的時候,我打算1個禮拜他就「畢業」了啦,我說老闆娘那妳估計太長了,我打算2天。」

當然後來多了好幾千天,林育德真的喜歡跟著野上師傅一起工作,這天他帶著太太、小孩去給師父看看,也重溫跟師父一起揉麵團的時光。

林育德:「很久了,一起工作,很久沒有了。」

假如算上站在對面的家豪師兄,師徒3人真有好多年沒這樣一塊為顧客做麵包了呢,要做什麼麵包?師父只簡單說個重量,徒弟就知道接下來的程序。林育德: 「(師父講)最嚴厲的事,店長說這裡不是學校,沒有辦法對你一對一這樣子對你教。」記者:「你聽了就自己知道?」林育德:「知道。」

只是說不是學校,野上師傅對林育德的包容跟殷殷提醒,跟一些學校老師比有過之無不及。林育德師父野上智寬:「我下班之前,每天,明天要來喔、要來喔,每天講,他來,家很近嘛,所以沒辦法、沒有辦法不來。」

這就講到原來當初對於林育德能撐幾天?野上師傅也曾有番預測。野上智寬:「3天就應該我想沒有來了,第一天的印象很不好,啊,我很累啊、很累,沒有吃飯欸,歹勢,那時候忙,所以中午吃飯4、5點,每天這樣,最晚7點半,他嘴巴哇哇哇,但是他很努力,嗯。」

說來是自己預測失準,不過野上師傅完全不會不開心。

野上智寬:「後面很多幫我,很多。」林育德:「應該的、應該的。」野上智寬:「緣分、緣分很好。」林育德:「剛開始徒弟嘛,現在弟弟、弟弟差不多。」

師徒之誼,現在更多幾分兄弟之情,弟弟的糗事哥哥大方爆料。野上智寬:「(喝酒)他、他很會喝,架勢不好,他親親很多,給我很多親親。」

而被問到怎麼不叫這個老資格徒弟去比賽?野上也糗了林育德一下。野上智寬:「他不適合比賽、不適合。」記者:「為什麼?」野上智寬:「看時間啊什麼,他應該昏倒。」

不過一路看著這個弟弟徒弟成長茁壯,還能開店當老闆,師父的心滿是驕傲。野上智寬:「技術嘛他已經OK啦,OK了,所以自己的店開了的話,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東西做一做,OK,他會做了。」

回到林育德自己的店,除了真實重現師父的麵包,師父叮嚀的自己的想法,就在這個蔥麵包了。林育德:「不管是烤的溫度啦、烤的方法啦,還有醬料啦、蔥的比例啦那些。」

一般麵包店常見的很台很傳統的蔥麵包,要做到好吃其實不容易。林育德:「蔥麵包進爐是不一樣。」記者:「可以講嗎?」林育德:「可以,要2個人很快喔,很快讓它進去喔。」記者:「這樣子。」林育德:「欸,這樣子,溫度才不會跑掉,來喔,嘿。」

這個溫度是比烤一般麵包熱很多的300度C。林育德:「預熱可能就要(比一般)多半小時,電費不知道多少錢,就覺得想做好吃的麵包怎麼樣都覺得OK的。」

OK的背後,學著獨當一面的林育德,其實承受不小壓力,他這個開店地點,車子來往匆匆,不是個會讓人漫步逛進來的地方,剛開店時每個月虧10幾萬。林育德:「那時候壓力很大,看到他突然來,就看到他這樣子下車,喔,整個就快要那種,感覺不會講,就很激動,嗯,很開心。」

「他」沒有別人,就是野上師傅來加油打氣 ,還幫忙擺麵包。林育德:「比如說這個擺在哪邊啊?擺在哪邊啊,用盒子裝起來啊之類的,然後他就說,自己的店都沒有那麼認真。」

據說麵包位置擺對了,就會讓顧客想去夾來買回家,不過林育德的麵包拋開布置技巧,本身就很好吃,形狀非常立體的大可頌,外層香脆,內裡層次分明,而這一層 層均勻層次,也還有適度嚼勁,另外,裸麥三明治則用料實在,酸香迷人,還有把百香果果香跟巧克力濃醇融合在一起的這個布里,是林育德不久前參加講習的成 果。

林育德:「覺得這個(做麵包)很好玩啊,而且最主要是讓消費者吃了會覺得怎麼這麼好吃之類的,就會覺得很感動,嗯,感覺這個麵團或是整形啊、烤箱啊,都好玩。」

這時候烤箱傳出香味了,林育德的麵包沒用人工香料,不會在門口就聞到香氣,不過蔥麵包出爐時例外,蔥花讓高熱一逼,就是一股撲鼻的香,掰開來,香軟麵包吸滿香蔥湯,吃來又是一番享受。

 

林育德:「蔥麵包剛出爐、蔥麵包剛出爐喔!」

麵包好吃,顧客口耳相傳,林育德說最近生意漸漸有些樣子了。林育德:「以夏天小月,現在這個生意的話,冬天應該會賺錢。」記者:「到冬天就可以?」林育德:「應該會賺錢。」記者:「這樣子進展還滿好?」林育德:「欸,1年2個月,有在進步啦,開心。」

林爸爸林媽媽千恩萬謝的還是野上師傅。林家照:「喔,非常感激他,非常感激他,我們這個小孩能夠這樣子,就是第一功勞就是他,希望在以後還有很多的機會繼續給他指導,他們現在也常常在一起,有什麼展覽啦,什麼啦,都會在一起,多多提攜我們這個小孩,野上師傅謝謝你。」

其實不用林爸爸說,野上師傅一直沒忘記提攜提點這個弟弟徒弟。野上智寬:「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一家店的想法,這個很重要,這裡是我的麵包店,所以這個帶去台中好不好不一定,一定要自己的想法,很重要的。」

做師父的是在勉勵徒弟成為自己的對手了,這樣的風範,林育德耳濡目染,在我們拍攝過程中,他有問必答,不怕被人學走。林育德:「因為我覺得自己還是要一直 進步、一直進步,然後不要怕人家學,然後就是盡量讓自己一直精進;把我店的品質顧得很穩定,然後把每個麵包都做成像藝術品是我的目標。」

說到最後,林育德的靦腆笑容又出現,怕自己把話說太滿。林育德:「這樣講可以嗎?」

這又跟師父有點像了,隨時要注意做人要謙虛、實在。林育德:「中文好嗎?」

即使沒像過去那樣天天一起做麵包,這對師徒的情誼還是像天然麵包的香味,平實中自有滋味綿長。(TV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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